艺术大家的对话:赵晓生采访周广仁老师的文章(摘录)

摘要

今天



今天看到的一篇采访,赵晓生和周广仁都是大家熟悉的老师,特别是后者是音乐大师了,这篇文章说得很浅显,很多内容也是我们经常会看到的,但感觉周广仁老师说得还是很有启发性:

节选如下:
赵晓生:这几年您在钢琴教学上有什么新的想法?

周广仁:我从小就喜欢教学工作。记得在幼儿园时,有人问我将来长大了做什么,我说当老师。我好像觉得做老师比做什么都幸福似的。所以我比较早就开始钢琴教学。十六岁起就教小孩了。到了演出单位后也教。现在则主要从事教学。
教学本身是另一方面的学习。教学相长,很有道理。很多东西我是从学生那里学来的。在五十二年的教学工作中,我一直在学,也一直在变,在进步。教学本身就是不断总结。
学生的性格、条件都不同,素质、心理状态也不同。作为一个老师,怎么使每个学生尽可能发挥他最好的方面?我记得我年轻时的教学比较板,愿意用自己的模子去刻学生。因为自己搞演奏,老喜欢自己示范,让学生学我的。后来,逐渐看得多、听得多以后,自己的教学更多地从两个方面着眼:一是从作品出发。我好好地理解这首作品,也可以把别人的见解介绍给学生。不一定只有一种处理方式。二是从学生的角度考虑。怎么样的学生弹这首曲子应该怎么弹更好些。同一首曲子给另一个学生弹可能不一定这样弹,不一定完全一样的味道。比如有的女孩手比较小,她不可能与有些男孩子一样处理法。所以,这里有许多可探索的东西。随着年龄大了,我更多地去启发学生自己去钻研,不希望他们仅仅模仿我的一种处理。


赵晓生:您刚才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教学原则,即因材施教,现在学琴的非常多。有的业余学,有的在专业层次上学。您能否谈谈,倘若一个不曾接触过钢琴的学生,从刚刚开始学,到成为一个比较好的钢琴演奏人才,在这个过程中,他会碰到哪几个主要的关口,或者说阶段?在这几个主要阶段中,又各需解决什么主要问题,以逐步达到较好的演奏状态?

周广仁:这是个很好的问题,又是个很大的问题。简而言之,有几个问题我很强调。比如说,不管业余学也罢,专业学也罢,都要打基础。

一个是技术基础,我们现在掌握得比较好、看法比较一致的,是要放松,掌握自然重量,把力量放下来。但在这同时要训练手指的独立性、灵活性等等。这种训练方法和我小时候还不太一样。我们小时候学得更多的是手指训练,比较强调手指本身独立的触键。但对手指与手臂很好地结合,更“通”一些的演奏,过去不太懂。

技术训练这一条线,过去可能更强调些。比如我自己,过去每天要练一小时基本功,包括五指练习、音阶、琶音、八度、双音,一整套,像做广播操一样,首先得把肌肉打开。有这样好的习惯,再去弹别的东西,就不会把手弹伤。倘若一上来就弹得很快,就容易出岔。现在有些孩子一上来就弹得快得要命,而我主张慢练,起码用中速练。

还有,我认为应把技术训练与音乐训练密切结合在一起。这里首先是声音概念。我要孩子们唱,把每个声音唱出来,弹得好听点。弹练习曲也好,弹其他任何曲子也好,都要训练孩子们用一种歌唱的声音来表现,要训练他们的听觉。在这方面,俄罗斯学派及国外其他一些教学都强调从最初级开始就要表现音乐。而我们国内有一种倾向,是脱离音乐地训练技术。我认为这种训练方法可能比较片面。

还有,我越来越感觉到能力的培养是极为重要的。

第一,视谱能力。要训练孩子读谱,首先要读得准确,还要快。老师可以给学生一些视谱的窍门。用什么路子来做到这一点?在这一方面,有些美国教材是比较好的。

第二,背谱能力。我强调学生背谱,而且最好第一堂课就给背出来。我把背谱训练看作是一种脑子的训练,是提高学习效率的一种途径。你只要想背谱,你一定要动脑子,一动脑子就记住了。这种训练也需要从一开始就进行。即便程度上去了,这方面也是不能断的。

当然,最高层次问题还是音乐问题。音乐修养、音乐理解上的问题得慢慢来,不能急。我不太喜欢现在有种倾向:孩子们小曲弹得很少,整天只有练习曲、哈农、莫扎特奏鸣曲,没什么好听的乐曲可弹。

我小时候有过一位奥地利老师,他从来不教我技术。他叫马库斯(Alfred Marcus),是位真正的音乐家。他教钢琴的角度和他人不同。他不管你手指抬得高抬得低,他要你把音乐统统理解对,我们现在有些“拔”,从技术角度考虑问题多,拔得很快。同学们有时缺许多音乐方面的素养。这可能是我们现在国内钢琴教学中比较普遍的问题。我老在琢磨这事儿。


赵晓生:您刚才提的这几点意见非常重要。我想集中问这样一个问题:不少人有个误解,以为音符多的就难,音符少的就容易。总找音符多的去弹,而不愿弹音符少的。对这样一个倾向您有什么看法?

周广仁:我想这完全是一种误会。其实音符越少越难弹。音符少的旋律,往往在音色上的要求,在线条刻划方面,在自己心理状态上,比快速的东西难得多。
钢琴这件乐器有个很大的缺陷,就是它不能延长声音。但是你要让听众感觉你在延长。首先,演奏者本身需要有种拉得住的内心感觉,好像这个音在延长,甚至还在渐强。只有你有了这个感觉,第二个音才能到位。然后第三个音才能退下来。这种细微的变化在法文叫“nuance”,专指感情、语气、声音、音色等等的细微差别。这种东西我们现在特别缺乏。英文里常常叫“shaping”(成形、形状、状态),弹一个旋律,你要“Shape”,你要给它一个形状,或者是凸上去的,或者是凹进去的,总得要给它一个形状。可是我们的演奏中常常是平的,一个个音,铁板一块,没有感染力。所以,有时就是一个单线条,可难弹了。

赵晓生:您平时怎样训练学生使他们在钢琴上歌唱起来?因为,我们都知道钢琴从本质上说是件靠打击发声的乐器。但我们在演奏时却需要训练学生避免打击性、发出歌唱性?

周广仁:一是自己内心的歌唱。如果自己内心不歌唱就很难弹出一个歌唱的线条。另一方面,这与触键、音色、方法都有关系。如果你的触键本身是非常快、用手指打下去的、砸下去的,它怎么也唱不出来。歌唱性的表现一定要很好地运用重量,放松些,音与音之间衔接好。我想,这与弹奏方法也有关系。



赵晓生:您刚才提的这几点意见非常重要。我想集中问这样一个问题:不少人有个误解,以为音符多的就难,音符少的就容易。总找音符多的去弹,而不愿弹音符少的。对这样一个倾向您有什么看法? 

周广仁:我想这完全是一种误会。其实音符越少越难弹。音符少的旋律,往往在音色上的要求,在线条刻划方面,在自己心理状态上,比快速的东西难得多。
钢琴这件乐器有个很大的缺陷,就是它不能延长声音。但是你要让听众感觉你在延长。首先,演奏者本身需要有种拉得住的内心感觉,好像这个音在延长,甚至还在渐强。只有你有了这个感觉,第二个音才能到位。然后第三个音才能退下来。这种细微的变化在法文叫“nuance”,专指感情、语气、声音、音色等等的细微差别。这种东西我们现在特别缺乏。英文里常常叫“shaping”(成形、形状、状态),弹一个旋律,你要“Shape”,你要给它一个形状,或者是凸上去的,或者是凹进去的,总得要给它一个形状。可是我们的演奏中常常是平的,一个个音,铁板一块,没有感染力。所以,有时就是一个单线条,可难弹了。



赵晓生:钢琴上能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声音总有个范围。您认为钢琴上哪一类声音是属于好的声音,您是如何判断,并认为应树立怎样的声音概念,使钢琴这一乐器发出感动人的声音?

周广仁:我们常常给学生说:响而不砸,轻而不飘。我听有些钢琴家演奏,他可以弹得非常响,但这声音仍是圆润的,而不是尖锐到让你觉得刺耳。那么,我要说,这种响就是好的。有的学生常常把声音弹得较难听。因为他手腕是紧的,僵的。这样的声音没有共鸣,没有余音。我觉得这种声音就不甚好。


赵晓生:您认为目前我国钢琴界是否存在这方面比较带倾向性的问题?

周广仁:我觉得有。一是声音概念,自己想象的是什么声音。如果他自己耳朵里没有感觉这种声音是刺耳的,那就很悲哀了。他应当感觉到,能听,他就进步了。二是从弹奏方法上寻找原因。也许我们有些传统习惯,用手指打击的触键比较多,也容易造成一些硬的、砸的声音。现在,在国外,凡是好的演奏家没有用手指这么翘着弹琴的。比较多的是强调贴键弹琴。其实,贴键不等于手指不活动。灵敏度照样有,是非常经济、非常节约的动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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